《亚洲周刊》是我多年阅读的亲志之一;打从1987年创刊号到现在仍未间断。早期有李欧梵,南方朔等健笔的评论,近期每周出现的有邱立本,林沛理等的文章。这期(5月11日到17日刊)在〈封面笔记〉的专栏,总编辑邱立本写他最近重新阅读法国文学家卡缪(Albert Camus)的《鼠疫》(The Plague, 法文书名La Peste),说在现在新冠病毒肆虐之际,"自由联想"与延伸思考一番。我坦承未读过《鼠疫》,不是说经典就是那些该读但从不去读的书吗? 不过前天我还是把企鹅版的英文版本,以及颜湘如的中文译本找出来阅读了一点。企鹅版的扉页注明是1994 年买的,颜湘如的翻译版本是在2015年买的。(想想书架上买了二十多年尚未阅读的名著也夠多的了,其中就有一两排黑色书脊的企鹅经典。我多年的梦想就是能夠甚么都不用做,好好地把这些书,还有那么多的中文经典读一读。)
邱立本在评论《鼠疫》有一这句话引起我的注意:"卡缪的《鼠疫》也写出资源匮乏的时刻,正是考验人性的时刻,官僚系统分配资源的机制都逐渐失效,市㘯运作也无法正常,最后只有巧取豪夺,各显神通。"但还好,民间社会还是展现人性的光辉。他们都是普通人,他们只做好份内的工作,不忘原来专业的初心,在灾祸面前不退卻,也等于是顶住了人性的防线。
林沛理也从"英雄气质"(heroism)来理解《鼠疫》。我们都崇拜"超级英雄"(superheroes) ,但是谁才是真正的英雄?他认为英雄就是在非常时期,因为要活得像人样,而做出非常之事的普通人也(Heroes are ordinary people doing extraordinary things out of decency)。在《鼠疫》一书,留在奥兰市(Oran)对抗鼠疫的重要成员,名字虽然叫做Grand, 但却是一个平凡不过的低级公务员。而另外一个抗疫英雄,也是书中主角赖斯医生(Dr Rieux),视抗疫为履行责任,不是什么英勇行为。他说:"在当时的情况下,加入抗疫大军没有什么特别,不加入才奇怪。亲眼目睹疫症带来的苦难,只有疯汉,瞎子和傻瓜才会选择不作为。"
林沛理这么诠释《鼠疫》:"这是《鼠疫》的道德教训,也是卡缪对世人的忠告:不必做英雄,只要不做疯汉、瞎子和傻瓜就可以。"
我也联想到曾在一本叫做《如何改变世界》的书(作者是英国著名记者John-Paul Flintoff))看到这句话:"过于强调伟大的抗争行动 —— 例如在1989年的天安门广场,一名中国学生提着购物袋,一肉身阻挡一列坦克前进 —— 可能造成误导。具有伦理意涵的事物其实在我们的生活中俯拾皆是。维多利亚时代艺术家与作家罗斯金(John Ruskin)曾经问道:为什么我们要颁奖给拯救某人生命的人,他做出这种举动是在电光火石之间,甚至不假思索;而我们卻未曾奖赏生儿育女的人,他们投入的可是经年累月的努力"(页59)。
《圣经》记载耶稣曾说过的一句话:"人在最小的事上忠心,在大事上上也忠心;在最小的事上不义,在大事上也不义。"(〈路加福音〉16章10节)。值得注意的是,耶稣在讲这句话时,他先讲了个比喻(parable),重点是一个不公义的管家,如何利用钱财来解决他所面对的危机。在这段叙述的结尾,耶稣也说出了那句名言:“一个仆人不能事奉两个主;不是恶这个爱那个,就是重这个轻那个,你们不能又事奉神,又事奉玛门。” “玛门”(Mammon)在犹太文是指钱财或者产业。人为财死,鸟为食亡,耶稣很清楚,人往往会因为爱钱,把神给忘记了。人很容易把原本应当给予神的忠心和敬拜,悄悄地移向玛门。这点古今中外,在哪个文化都一样,看看马来西亚的政坛的各种滥权贪腐,政客朝秦暮楚,像青蛙般的跳槽,你就会明白,为什么玛门可以跟神平起平坐,甚至比神更有吸引力。
英国哲学家梅铎(Iris Murdoch) 坚称所谓美好的生活,不只是偶然摆出的伟大姿态,"自由是由无时无刻进行的小事构成的,而不是在关键时刻克服一切,华丽地向前一跃"。梅铎的意思是说,我们应该培养出一种”留意一切的态度“,注意日常生活中具有价值或合乎道德的事物,我们就得以磨练出在关键时刻行动, 做出正确决定的能力。
英雄就是每天坚持原则,在大小的事上,做好本份,活得像人样的普罗大众。
(2020年5月30日)